時尚攝影與觀念藝術雙重演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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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時尚與我們當下的生活緊密聯系，時尚攝影在推動時尚產業發展、時尚商品消費、時尚品牌認同等方面起到了舉足輕重的作用。但隨著現代大眾審美意識的提高，對于時尚的理解出現差異化的趨勢，而時尚攝影發展至今，表現形式單一的問題也飽受詬病，已經難以滿足時尚品牌與大眾的需求，這也催生出帶有觀念性的時尚攝影作品。文章就時尚攝影與觀念藝術之間的關系結合具體作品案例進行探析。

關鍵詞：時尚攝影；觀念性；后時尚時代；攝影藝術

攝影術自1839年誕生以來作為一種媒介被廣泛使用，時尚利用攝影的傳播屬性常常以廣告的形式呈現給大眾。但隨著后現代主義浪潮的興起，各藝術門類間的邊界開始變得模糊，傳統紀實攝影與觀念藝術的結合產生了新地形學攝影與新紀實攝影，而時尚攝影與觀念藝術之間也同樣碰撞出火花。觀念的加入使得時尚攝影作品在形式美、表象美的基礎上還增加了情感沖擊與反思，這時的時尚攝影已經不僅僅是一種商品廣告形式，而是上升到藝術性的層面，增強了時尚攝影的社會意義和文化屬性，從而變得更加具有深意。

一、時尚攝影的定義

“時尚”來源于英文“fashion”一詞，廣義上代表著世界最前沿的文化潮流趨勢與人們的生活態度，但對于時尚的定義學術界內部還存在著爭議。主要分為兩種闡述：其一在心理學中認為時尚是對一種外表行為模式的崇尚方式，大眾通過消費實現對崇尚之物的滿足，它與商品緊密地聯系著；其二認為時尚是行為模式與文化內涵的統一，它們之間有一定的滲透和互補性，劃分也不可能是孤立的。因此，學術界關于時尚的定義主要集中在時尚的行為方式和文化內涵兩方面[1]。在談到時尚時，人們總是將時尚與時裝相提并論，但其實二者之間是包含與被包含的關系。時尚是一個寬泛的概念，它可以是人們的衣著打扮、飲食、行為、居住、消費，甚至可以是情感表達與思考方式等，而時裝則是單指時尚品牌所生產的衣服。時尚攝影中時裝僅僅是其中的一個環節，影響其視覺效果的還有人物模特以及道具與環境的選擇[2]。造成時尚與時裝定義混淆也有一定的客觀原因，在早期，時尚主要體現在衣服穿著上。例如在畫家彼得·保羅·魯本斯（PeterPaulRubens）繪畫中所展現的巴洛克（Baroque）時期的古典服裝，貴族們身著綴滿蕾絲邊的袖子、層層堆疊的裙擺、做工精細的提胸和束腰來體現極致的奢華，充滿了優雅與浪漫的時尚元素，時裝成為時尚的主導因素。而隨著工業時代的來臨，生產模式越來越機械化，時尚也同樣被機械復制著，時尚由原來的貴族享受變得更加大眾化。這種轉變也使得時尚更加多元化，時尚雜志、時尚家具、時尚生活等元素出現在人們的視野中，此時關于時尚的界定發生了外延和擴展。最后，通過總結可以對時尚攝影下一個定義，它是使用攝影媒介來表現時尚的生活態度、時尚的追求與主張。

二、觀念藝術與觀念攝影

觀念藝術是在20世紀60年代出現于西方的一種美術流派。觀念藝術是一種摒棄了傳統藝術創作中的物質性、形態性、造型性（繪畫或雕塑等），強化了在藝術創作過程中藝術家的思想與觀念的重要性的藝術主張或者藝術取向[3]。馬塞爾·杜尚（MarcelDuchamp）是達達主義與超現實主義的代表人物之一，同時也是觀念藝術的先驅人物。在1917年當時美國最大的現代藝術展———美國獨立藝術家展覽即將舉辦，杜尚在一家衛浴商店購買了一個白瓷小便池送到此展并且展出，這件作品就是對后現代藝術影響頗深的《泉》。杜尚將小便池倒立旋轉放置在了展臺上，將購買的現成品變成了被展覽的藝術品，他通過消除小便池的實用價值，改變它被觀看時的角度與環境來引發人們的思考。通過作品《泉》，杜尚質疑了藝術界的話語權，認為藝術品之所以是藝術品，并不是因為其有多么完美的技藝和無瑕的創作手法，其根本原因是得到了擁有話語權的藝術機構、藝術評論家、收藏家的承認。杜尚認為藝術最重要的是創作觀念，其次才是媒介的選擇與呈現，即使這件小便池在展出后不久便消失不見，但在藝術界所引起的思考則是持久的，藝術品承載的媒介也許會消失，但觀點理念永遠不會消失。什么是藝術？杜尚給出了自己的答案，《泉》是杜尚最著名的“現成品”藝術，他將現成的、平庸的物品當作創作客體，通過賦予其新的積極含義，使其成為藝術作品。藝術觀念逐漸被融入攝影中，觀念攝影便出現了。觀念攝影是觀念藝術的一種表現方式，通過攝影這個媒介，來實現一種新的藝術感官體驗[4]。中國當代觀念攝影家王慶松說“社會它是特別復雜、特別混亂，但它也特別有魅力”，在1999年至2020年間他使用相機拍攝中國改革開放后的社會巨變，創作了《羅曼蒂克》《跟我學》《盲流夢》《宿舍》《問它》等作品。在《宿舍》中，王慶松使用置景拍攝的方式，在巨大的房間中利用鋼架結構搭建了高達七層的大型宿舍，他請了上百人擠在這樣的一個空間中裸露著身體。這讓人們不禁聯想到隨著現代化進程，人們的私密空間被打破，個人隱私變為一種近乎奢侈的追求。大畫幅相機的使用也使畫面中的細節得以完美地呈現給觀者，巨大的空間、巨大的信息量、巨大的遐想空間造就了他觀念攝影的風格。觀念的注入讓攝影進入全新的領域，擺脫了形式的禁錮，同時攝影也使觀念藝術的門類變得更加多樣，二者的相互融合也為時尚攝影與觀念藝術的碰撞奠定了現實基礎。

三、觀念性在時尚攝影題材中的展現

時尚攝影記錄的內容是要和這個時代發生關聯并具有歷史影響的圖像。這種有目的有意識的觀念作為時尚攝影中不可或缺的元素，是賦予一幅時尚攝影歷史價值的驅動力。它是攝影最根本的價值意義，也是時尚攝影在跨越不同時代一直超越自身的內在原因[5]。時尚所傳達出的生活態度正是先鋒藝術思潮推動的結果，就如觀念攝影的興起一樣，是社會發展的側面反映。時尚攝影正是利用攝影手段將這種文化思潮以時尚的方式恰當地表現出來，時尚攝影中的觀念性因素也由此產生了其拍攝主題的分類，主要有環保主義的興起、紀實形式的加入、多種族式的呈現三個類別。

（一）環保主義興起

隨著工業化的進程，環境污染問題越發嚴重，這直接影響到人們的生活健康。環保主義興起于20世紀70年代，其細分為素食主義、動物保護主義等類別。攝影師理查德·阿維頓（RichardAvedon）也生活在這個快速變化的時期，他被譽為時尚攝影界的教父。1955年，阿維頓為迪奧晚裝拍攝完成了時尚攝影作品《多維瑪與大象》，該作品發表于1955年的《時尚芭莎》雜志。照片中身著晚禮服的多維瑪表情從容自信，舒展著的手臂十分優雅，而身旁的大象抬起腳和鼻子，就像被多維瑪的女性魅力所感染，大象粗糙的質感與多維瑪細膩柔美的線條形成強烈的視覺沖擊，充分體現了迪奧所傳達的品牌理念，這也造就了阿維頓在時尚攝影界的獨特地位。將動物與人同框是表現環保主義時尚觀念的常見手法，運用此手法的還有馮立拍攝的作品。他的照片令人們印象深刻的便是對于閃光燈的使用方式，直閃塑造出強烈的明暗反差，使得被攝體抽離出現實形成一種平面感，同時閃光燈作為一種符號被視為隱性暴力，直閃的方式也同樣被運用到時尚攝影中。攝影師馮立為System雜志拍攝了一組時尚攝影作品，其中有一張他將孔雀與人物同框，與《多維瑪與大象》不同的是他讓模特置于孔雀的后方，同時廣角鏡頭的使用強化了孔雀與人物間的大小對比，模特僵硬的身軀、直視的眼神也與多維瑪的優雅端莊形成反差。在道具的選擇上，馮立在孔雀與人物之間豎立了一面欄桿，讓人聯想到在動物園中看到的場景。他將觀看與被觀看的角色進行互換，使孔雀成為觀看者而人則成為被觀看者，通過這種方式來引發人們對于動物保護議題的思考。不管是阿維頓還是馮立，所使用的拍攝技術都是為環保主義觀念所服務，時尚攝影也不再是唯美主義，美的概念變得寬泛且具有更加深刻的社會價值，時尚攝影在藝術境界上步入了一個更高的領域。

（二）紀實形式的加入

攝影具有真實性、瞬間性、快速性、紀念性等特點，其中真實性占據首要地位。真實性就是要展示出被攝體客觀真實、不加修飾的美，而攝影中的真實性常常以紀實的形式體現出來。在當代時尚攝影中，紀實的表現形式越來越受大眾歡迎。德國攝影師赫爾穆特·牛頓（HelmutNewton）將紀實的理念與時尚攝影相結合，運用紀實的方式來拍攝時尚攝影作品。時尚攝影界大師理查德·阿維頓曾倡導將時尚攝影的拍攝地改為街頭，以此來表現人們真實的生活方式，從而更好地將時尚融入大眾的日常生活。赫爾穆特·牛頓也同樣踐行著阿維頓的觀點，他在1975年拍攝了名為RueAubriot的時尚攝影作品，照片中攝影師將拍攝地設置為空曠的窄巷，運用較大的光圈虛化背景，將人物凸顯出來。模特身著黑色的燕尾服顯得十分帥氣硬朗，體現了早期跨性別穿搭的特點，同時伴隨夜晚的來臨，街邊路燈的燈光從斜上方照射下來，將模特面部的輪廓與細節刻畫得十分細致飽滿，與膠片所帶來的顆粒質感一同營造了畫面的視覺張力。赫爾穆特·牛頓將拍攝地從傳統的攝影棚改為街頭，將閃光燈變為街邊的路燈，運用紀實的方式充分展現出時尚的前沿理念。攝影師弗蘭克·霍瓦特（FrankHorvat）也是最早使用紀實手法拍攝時尚攝影的代表人物之一，他曾是瑪格南圖片社的一員，倡導使用自然光在日常空間內進行創作。在1974年為德國Stern雜志拍攝的作品中他利用廣角鏡頭的物理特性，將近大遠小的視覺慣例進行夸張化表現。框架式的構圖使得遠處的人物被近處的高跟鞋所包圍，形成了十分詼諧有趣的視覺觀感。同時，畫面中出現的鐵塔也交代了拍攝地點，即時尚之都巴黎。霍瓦特在畫面中同時體現了拍攝地、拍攝時間、拍攝對象、興趣中心等元素，這些元素讓人們聯想到紀實攝影中所強調的“決定性瞬間”的概念，模特不再是像人臺一般生硬，而是更加生動自然。紀實形式的加入已經成為時尚攝影中不可或缺的拍攝手法，時至今日，這種創新性的拍攝方式仍然被廣泛使用。“我們要尋找的就是這樣的返璞歸真，這樣的自然呈現，這樣的美在天然，攝影就需要這樣的真實靈感。”[6]紀實形式的加入讓時尚攝影的表現變得更加豐富多彩，使攝影的本體特性得到充分的表現，時尚也成為人們生活中密不可分的元素。

（三）多種族式的呈現

盡管時尚界有時被批荒唐、淺薄，它依舊好似一面鏡子，呈現出西方社會對種族的態度。“有色人種在時尚界缺乏代表性，已是公認的秘密，不過從來鮮有人敢于承認。”[7]大航海以及工業革命的完成促使西方發達國家的經濟得到快速增長，物質的極大豐富也映射在了藝術話語體系中，“以白為美”的傳統審美樣式在一些欠發達國家和地區風靡一時，但隨著發展中國家的經濟地位崛起，這一審美標準也開始被質疑。中國攝影師羅冰拍攝的時尚攝影作品AllinLove在2022年初登上了美國紐約時代廣場的電子大屏，照片中的女性由黃色、黑色、白色三種不同膚色組成，引起網友的關注與點贊。這也從側面否定了西方對于審美標準的制定和對東方人的刻板印象，不論是什么膚色都可以是美的代名詞，呈現出時尚攝影多元化、多文化、多種族的趨勢。綜上所述，時尚攝影的主要作用是負載品牌推崇的生活態度與文化思潮，而藝術是時代發展的深刻反映，時尚攝影作為對前沿文化觀察最為細致敏銳的藝術門類也同樣發揮著社會價值。在滿足商業宣傳的前提下，觀念性的加入促使時尚攝影走上全新的道路，帶動時尚攝影向藝術性的方向發展。

參考文獻：

[1][2]葛露鈺,盧春.對時尚攝影的界定與觀念性的表現研究[J].產業與科技論壇,2016(6):113-114.

[3]劉洪澎.論觀念藝術對攝影創作的影響[D].沈陽:遼寧大學,2018.

[4]李龍海.觀念攝影的形成與發展[D].長春:吉林大學,2014.

[5]程藝.淺談時尚攝影的觀念性表現研究[J].商業故事,2018(18):10.

[6]榮韜.淺談時尚攝影的元素和發展趨勢[J].美與時代(上),2013(11):36-37.

[7]HAMADL,龔志偉.模特界的種族問題世界依舊偏愛白人模特[J].世界博覽,2013(23):60-61.

作者:段浩明 張寧 單位:大連工業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