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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構建中國教育學初期時教育知識分子職責的偏離
教育知識分子在學習蘇聯(lián)教育經(jīng)驗的號召下,激情澎湃地投入到學習蘇聯(lián)教育學理論的活動中,正是他們的大力配合,使得蘇聯(lián)教育理論在中國教育界的影響變得越發(fā)全面和深入,使得中國教育學的發(fā)展在一開始就注定了以后要經(jīng)歷諸多的磨難。
(一)知識分子的盲從
經(jīng)過以知識分子思想改造為目的的一系列批判運動,知識分子的獨立自主性漸漸消減。當時我國提出學習蘇聯(lián)教育經(jīng)驗,教育界知識分子積極響應并開始學習。盡管在學習之初就強調學習蘇聯(lián)要與中國的實際相結合,杜絕教條主義,但事與愿違。當時的教育知識分子把蘇聯(lián)教育理論奉為“圣經(jīng)”,把中國教育理論自身的建設讓位給對現(xiàn)有教育學特別是蘇聯(lián)凱洛夫教育學的學習。換句話說,人們探索的是如何學習凱洛夫《教育學》,而不是對教育理論自身建設的分析和研究。隨便翻閱當時任何一本《教育學》,都有凱洛夫《教育學》的痕跡,比較凱洛夫《教育學》與當時中國任何一本自編的《教育學》,幾乎都可以看到它們之間的一些相似之處。費孝通回憶當時學習蘇聯(lián)教育時教師的情形,頗具諷刺意味的指出:當時教師上課困難比較少,一方面教師已有所提高,另一方面講義也編出了一套,上堂照本宣讀,問題已不大。對于和教本不同的說法,不論自己信與不信,可以閉口不談;并根據(jù)權威對那些自己連原書都沒有見過的異說,跟著大家駁斥。教育研究者學習凱洛夫教育理論,將它奉為真理,在編寫自己的教育學講義和教材時,也絲毫沒有個人的思想和觀點,而是全面移植凱洛夫教育學的體系、觀點,幾乎與照搬毫無二致!雖然當時也有學者表示異議,但在學習蘇聯(lián)熱潮的歷史背景下,他們反而遭到同仁的批判,因為這種觀點與當時的主流觀點相悖。
(二)知識分子缺乏質疑與批判精神不可否認
“學蘇”運動對促進當時中國教育學的發(fā)展有著積極的意義,但是蘇聯(lián)的教育學理論本身存在許多不足,凱洛夫《教育學》在蘇聯(lián)也遭受過批判(蘇聯(lián)教育科學院教育學和教育史研究所于1948-1950年曾組織過對凱洛夫主編的《教育學》的批判)。因為它對馬列主義的研究和引用,在絕大多數(shù)層面上采用了一種教條主義的態(tài)度,體現(xiàn)一種過分簡單化、絕對化的傾向。凱洛夫《教育學》過分強調統(tǒng)一、強調正規(guī)化、強調教師主導作用、課堂教學作用的思想,使培養(yǎng)的人才雖然比較整齊劃一,但缺乏創(chuàng)造性,缺乏獨立工作的能力。中國教育研究者雖然也有人對該書中的某些觀點提出過異議,但為數(shù)甚少,且沒有涉及實質性的問題。西南師范學院教育系教授徐國棨回憶說,他們當初學習凱洛夫《教育學》時,因為新接觸,對它也是有過私下的不公開的評論的。教育工作者這種微弱的不滿很快被學習的熱情取代,學習蘇聯(lián)由不自覺逐漸變?yōu)樽杂X的行動。對這樣一部教育學著作頂禮膜拜,不禁令人反思:知識分子是否已經(jīng)喪失了分辨是非的能力?是否已完全淪為學院建制中專業(yè)化下的應聲蟲?對權力訴說真理,這才是知識分子的職責和本色,而中國教育知識分子在20世紀50年代知識分子思想改造運動中被“成功改造”,其獨立思考意識、批判意識日漸削弱,越來越偏離作為知識分子的本職所在。在這種思想狀況下,他們不會、不敢也沒有能力去發(fā)掘凱洛夫《教育學》的缺陷,質疑與批判意識嚴重缺乏。恐怕凱洛夫教育學的“魅力”,正是不在其深,而在其“淺”,不在其難,而在其易。惟其“淺”、惟其“易”,才便于教育界知識分子如法炮制。教育研究者作為中國教育理論建設的主力,目睹教育理論界這種生搬硬套蘇聯(lián)教育理論的現(xiàn)象,卻視若無睹,他們的這種漠視已背離了知識分子的職責。知識分子的職責要求知識分子有公共關懷意識,要求知識分子用自己的專業(yè)知識對發(fā)生在該專業(yè)領域的不合理現(xiàn)象進行揭示與批判,而當時中國教育知識分子卻喪失了公共意識,為教育理論界這種不辨是非、完全否定自己、盲目照搬蘇聯(lián)的現(xiàn)象提供了生根發(fā)芽的土壤,使中國教育理論自身的發(fā)展在1951-1957年間基本停滯。雖然在1958年“教育大革命”期間,有的教育學著作體系與凱洛夫《教育學》迥然不同如華東師范大學等單位組成的上海教育學編寫組編寫的《教育學》,但到了60年代初又在很大程度上回到了以凱洛夫主編的《教育學》為代表的蘇聯(lián)教育學的基本框架上。
二、中國教育學的曲折發(fā)展
學蘇運動只是中國教育理論坎坷發(fā)展歷程的起始,教育工作者在鉆研蘇聯(lián)教育理論的基礎上,獲得了教育體系、教育制度等方面的理論知識,對充實中國教育理論的發(fā)展有一定的幫助。如果說此時由于知識分子精神的衰落對教育理論的發(fā)展危害還不是那么大的話,那么在1958年的“教育大革命”后,知識分子已經(jīng)徹底的由人格獨立的教育研究者變?yōu)闄嗤M織路線、方針、政策的擁護者與闡釋者,把教育理論的研究變?yōu)榉结樥叩膮R編或其注解。20世紀60年代,教育學變成了語錄的匯編。有的學校甚至不開設教育學課程,而開設“教育思想課”以替代教育學,其教學綱目往往是“教育要革命”“無產(chǎn)階級的教育方針”等。教育變得不成其為教育,而變成了語錄的匯編式講解,完全被“語錄化”了。直到1976年,全國開展“關于實踐是檢驗真理的惟一標準”的討論,教育研究者的熱情得到調動,關于教育理論的研究開始呈現(xiàn)百花齊放的繁榮景象,但在繁榮的背后也存在泡沫。一些教育學研究者的著作出現(xiàn)一些“敗筆”:有為評職稱臨時拼湊而成的、雜亂無章的著作;有為盲目追趕時代潮流,用新詞匯敘述舊理論的毫無新意的著作;有為以權謀私,利用權勢強力發(fā)行的著作;有校際或同行合作,自產(chǎn)自銷短平快的互惠型著作;有為嘩眾取寵、以盈利為目的編寫的敷衍式著作……難怪陳桂生批評道,如果說以往曾有“教育政策法令匯編”或教育學語錄化的教訓,那么現(xiàn)在的一些《教育學》著作倒像是“古今中外教育知識的堆積”,而不是對教育問題的思考。回顧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教育學半個多世紀的坎坷歷程,“依附”成為最突出的特征,與其說這是行政力量作用的結果,不如說是教育研究者“盲從”的結果。當然,在龐大的國家機器面前,我們不應該過分苛求他們,但對此他們仍難辭其咎。陳桂生指出,在中國,由于背著沉重的歷史包袱,要想一下子產(chǎn)生優(yōu)秀的、杰出的教育學家,或在當前的教育理論基礎上產(chǎn)生有突破性的研究成果,現(xiàn)在還談不上。但改善教育基礎理論研究的環(huán)境,并非不能做到,外行的非難、無端的干擾是難以避免的,但更重要的是教育基礎理論的研究工作者要了解自己的職責是什么。“‘耍手小腕’趨時附勢者不能指望在教育基礎理論行當中出風頭。即使出一陣風頭,也不免煙消云散。‘飄風不終期’,其此之謂也。”
三、結束語
知識分子是社會中一個特殊的群體,這個群體不但肩負著傳承與創(chuàng)造文化的責任,而且肩負著對社會、對人民的的重任。由于政治與歷史的原因,自1949年后知識分子在中國的命運可算多舛,一系列批判運動大多以知識分子為矛頭,在批判的浪潮中知識分子逐漸迷失自己并隨波逐流,開始偏離知識分子的職責,其知識分子精神走向衰落,由此給學術界、思想界帶來巨大的損失。葉瀾認為,學科猶如人一樣,它的成熟應該以“自我意識”的形成作為標志。如果學科缺乏自我意識,那么它的發(fā)展就不可恩能夠從“自在”走向“自為”。教育學的發(fā)展與完善和教育學自我意識的成熟,需要有人格獨立的、有自主創(chuàng)造意識和批判精神的教育研究者來建設,教育界知識分子要勇于承擔起這個責任。更重要的是要保持自己思想上的獨立、自由,只有具有獨立人格的人,才能創(chuàng)造出真正的中國化的教育學。為此,知識分子必須堅守職責,捍衛(wèi)其知識分子精神不褪色,呼吁知識分子職責的復歸,以為中國教育學的發(fā)展注入新鮮血液。
作者:丁慧鴿 單位:廣東工程職業(yè)技術學院講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