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誕生理論哲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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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個體的成長是從他與外部世界建立關系時開始的。個體在與外部世界建立關系之前，他只是一個空洞。他雖然也是一個實體，但他充其量只是自然界里的一個實體，與后來形成的“人”比起來，他只能算是一個簡單的自然物，是自然界中混沌的、依賴本能存活的、相對獨立的、較高級的物質(zhì)。這個時候，他只是人的胚體，而沒有人的內(nèi)容。外部世界進駐到個體之中，個體才變得充實起來。外部世界的到來，不僅填充了個體，也不斷地印證著個體的感覺。個體從反思這種感覺到進一步反思個體本身，個體的精神狀態(tài)也由感覺上升至統(tǒng)覺。個體的一切感覺在無數(shù)次的經(jīng)驗之后定居在個體之中，主宰了個體的進一步的行動。個體獲得了絕對的自主，個體上升為自我，個體被自我所占領，自我就是充實之后的個體，對個體來說，自我總是對的。
關鍵詞：個體|自我|指向|對象
我們所稱之為自我的東西，是在個體身上被賦予的一種把個體從自然界中提升出來的屬性，也是把個體與其他個體區(qū)分開來的一種屬性。從這個意義上說，自我不是別的，它就是個體的成熟狀態(tài)。
一、個體的初始狀態(tài)
自我與個體并不是同時產(chǎn)生的。個體的初始狀態(tài)只是一個胚體，一個由自然界進化而來的高級的物質(zhì)胚體。他雖然也有感覺器官（可以采集信息），有神經(jīng)系統(tǒng)（可以傳遞信息）、有思維器官（可以處理信息）、有效應器官（可以反饋信息）……，但是，在個體的這些器官未與外部世界進行交互作用之前，這些器官仍然是原始性的、未開發(fā)的、空洞的、動物性的器官，受這些器官支配，個體在整體上仍然只是一個動物，他只是人的胚體，而沒有人的內(nèi)容。每個成年人在看待新生兒時獲得的那種感覺的確沒有欺騙他。新生兒在整體狀態(tài)上表現(xiàn)出來的是沒有人的內(nèi)涵的空洞的生物體。在那種狀態(tài)下，我們能覺察到他和成年個體之間的巨大差異，他不是和成年人更接近，而是和動物界更接近。很多研究者所引為研究對象的是已經(jīng)成熟的個體形式，因而他們把已經(jīng)在個體形態(tài)上形成為人的某些屬性看成是天然地從個體身上生長出來的那樣自然，從來不去懷疑這一點。實際上，從初始狀態(tài)看個體，他的百分之九十的動物性是明顯的，另有百分之十的動物性是我們還沒有發(fā)現(xiàn)的。進一步講，即使外表看起來成熟的個體（比如成年人），在他沒有與外部世界（比如月球）進行交互作用之前，他的身體的某一部分中不會有外部世界（如月球）的空氣，他的大腦中也不會有關于這一世界（如月球）的意識。在這種意義上，成年人的身體的這些部分仍然具有原始的性質(zhì)。所以，個體的初始狀態(tài)就是他未與外部世界進行交互作用的原始狀態(tài)，這種狀態(tài)下，個體還沒有將自己從自然界中提升出來，他還處在生物學意義上的物質(zhì)的自我分裂階段。對外界而言，他是混沌的、孤寂的、無能為力的，他是一種物自體，一種孤寂狀態(tài)的自然。
個體的成長是從他與外部世界建立關系時開始的。個體的初始狀態(tài)受其體內(nèi)自然力的支配，他必須不斷地完成某些指向：他的某些器官和這些外部世界或者一一對應，比如胃——食物，耳——聲音等等，或者指向一個空集（一個還沒有顯現(xiàn)給個體的外部世界）。這種關系對個體來說既是必然的，又是偶然的。從個體必須與它們建立關系看具有必然性，任何個體都無法擺脫這種關系的束縛；從個體最終到底與甲建立了聯(lián)系還是與乙建立了聯(lián)系看又具有偶然性，任何個體只要愿意，都可以對選擇什么樣的外部世界做出自己的決定。
但無論怎樣，個體所面對的外部世界是他得以維持其存在的必要條件。這些外部世界一旦變成個體的器官或者個體的整體所指所喚的對象，它們就是個體要與之結(jié)合的外部世界，就是個體賴以存在的對象。被個體指向的外部世界不斷地與個體發(fā)生物質(zhì)的、精神的變換過程，促使個體改變了初始狀態(tài)，逐漸地壯大起來。換句話說，個體之所以成為個體，就是因為他被他的對象物所支撐，是這些對象物把他凸現(xiàn)出來。（參見薩特，第4頁）正因為有這些外部世界作為他的對象物，我們才從他的對象中識別了他。
個體企圖與對象物相結(jié)合的特性，來源于個體的本質(zhì)規(guī)定性。因為個體來自自然界，他也就不能在根本上脫離自然界，他只有與自然界建立起某種關系才能維持生存。因此，個體在本質(zhì)上是開放的，除非他什么也不是。即使是在動物的水平上，作為生命體，他必須以植物、動物或微生物為營養(yǎng)，他必須以進行攝食、消化、吸收、呼吸、循環(huán)、排泄、感覺、運動和繁殖等一系列活動作為存在方式。由于他是單個的（單體的），所以他是獨立的；由于他是獨立的，所以他是有限的；由于他是有限的，所以他是他在的。他無法自立，他必須靠無限來補給，來維持。因此，憑個體自身肌體的循環(huán)無法維持其生存，個體需要開放自己。個體的開放性決定了個體只有與外界建立某種對象關系才能維持自身，絕對的封閉只能使個體陷于孤寂，直至死亡。
個體的開放就是個體接納對象的過程。個體的開放——接納對象，不僅表現(xiàn)在個體一方具有必要性，而且表現(xiàn)在對象一方具有可能性。作為個體的對象世界，圍繞個體的外部世界充滿了可以被個體接納的諸多材料，諸如陽光、水分、食物等等。這些材料在某種程度上被看成是個體天然的伴生物。它們向個體顯露著自己的屬性，但同時也進一步塑造著個體的屬性。赤道附近的太陽光線和地球兩極附近的太陽光線塑造出來的是截然不同的膚色，這種作用顯然改變了個體自身的自然。當我們無法回避個體與外部世界的密不可分的聯(lián)系的時候，我們就不得不承認，圍繞在個體周圍的存在，是形成個體屬性的存在。（參見馬克思，第125－126頁）在個體看來，這些存在物就是為著個體的存在而存在的，如果沒有個體，這些存在物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義。就此而言，顯露給個體的世界直接地通向個體本身，它們使個體得以成長、壯大和走向成熟。它們是個體生命的源泉，個體在與這一世界的相互作用中展開了自身。
二、自我的產(chǎn)生
（一）簡單的個體
自我是充實之后的個體。換句話說，個體在自我產(chǎn)生之前，他只是一個空洞。他雖然也是一個實體，但他充其量只是自然界里的一個實體，與后來形成的“人”比起來，他只能算是一個簡單的自然物，是自然界中混沌的、依賴本能存活的、相對獨立的、較高級的物質(zhì)。他的唯一值得驕傲的，是他擁有了與自然界其他物種所不同的實體。由于達爾文所描述的生物進化的原因，個體的初始狀態(tài)獲得了比其它物種更為優(yōu)越的自身自然，(參見達爾文，第560－561頁、第568－569頁)每個個體正是在這一差別之下，開始步入人類的生活。在廣義的自然界中看個體，自然界展現(xiàn)給我們的是物質(zhì)之間千差萬別的特性。這種區(qū)別表明了物質(zhì)之間有高低之分和強弱之別，無機質(zhì)、有機質(zhì)、植物、動物等等物質(zhì)之間具有明顯的差別。達爾文在生物學的意義上描述了這一差別，個體打破初始狀態(tài)的舉動也正是從這種差別開始的。我們說他相對獨立，是因為他只在形式上看似獨立，在內(nèi)容上卻與自然界融為一體，是自然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在這個意義上，個體等于肉體，等于自然物。他自身是一個自在，一個在物質(zhì)世界中能夠獨立運動的實體。他通過自然的、本能的物質(zhì)變換完成自身的循環(huán)。只要這種循環(huán)能保持下去，個體的肉體部分也就能存在并發(fā)展下去。由此可見，肉體的獨立性只是證明了個體是一種單獨存在的物質(zhì)實體，是一種在相對意義上才可以脫離自然界的物質(zhì)。他與其它自然物質(zhì)只具有程度的不同，僅此而已。
（二）分離的指向指向?qū)ο?/p>
顯然地，個體在獨立性上的相對意義清楚地表明他有與自然界相結(jié)合的傾向。就其作為獨立的存在而言，他是分離的，他是自然界的一個他在，一個特殊之物，他有脫離自然界的一般性的傾向，因為這一傾向性存在，他與自然界愈來愈分離了；就其作為相對的存在而言，他無法完全地與自然界相分離，他就是自然界創(chuàng)造出來的一個自然物，他需要用自然物供給他生存，他的體內(nèi)有著與自然界相互統(tǒng)一的指向性，只是由于相對獨立性，這種指向被暫時分離了。所以，在相對分離中實則同時孕育了相互統(tǒng)一的指向，他的產(chǎn)生就是他和自然界的分離，這分離又要求他必須不斷地趨向統(tǒng)一，統(tǒng)一成為進一步分離的前提。比如肉體本身，肉體需要的物質(zhì)與能量需要從肉體之外獲得，那些為著肉體的存在而存在的物質(zhì)是肉體的天然指向，它們供給肉體以水分、陽光、蛋白質(zhì)及脂肪等等。肉體與這些被指物體的統(tǒng)一，成為肉體獨立存在的前提。
肉體與這些指向物之間的對應關系是明顯的。它自身需要達到系統(tǒng)平衡，因而對未曾滿足的物質(zhì)和能量產(chǎn)生需求，并將肉體指向某一個或者某幾個對象，直到獲得這些對象與自身的統(tǒng)一為止。這樣看來，個體的肉體一經(jīng)產(chǎn)生，就經(jīng)歷著與指向物之間的對立、統(tǒng)一、再對立、再統(tǒng)一的循環(huán)往復的過程。它今天的指向就是它昨天的缺失。
（三）對象進駐個體
現(xiàn)代自然科學證明，地球早在四、五十億年前就已經(jīng)形成。在相當長的時期內(nèi)，地球上沒有生命和生物運動，沒有有感覺的物質(zhì)，有的只是進行著機械運動、物理運動和化學運動的非生命的無機界。但是，物質(zhì)的反應特性卻是存在的，任何兩個物質(zhì)的相互作用總是會留下反應的“痕跡”，這一特性在后來產(chǎn)生的生物體身上采取了更高級的形式。個體在其肉體與外部世界相互作用時，他的反應中樞——大腦直接地參與了這一過程。
在此之前，大腦在個體肉體中的地位已經(jīng)使其必然地充當反應中樞的角色，但是，它顯然沒有內(nèi)容，它只是一個空洞。個體肉體的空洞與大腦的空洞幾乎同時存在。在現(xiàn)實狀態(tài)下，空洞的個體只是我們的一個抽象。它也許只存在于個體呱呱墜地的瞬間狀態(tài)，但它卻是我們發(fā)覺個體成長的鑰匙。把它與現(xiàn)實狀態(tài)下的個體相比，不難發(fā)現(xiàn)，開始接觸外界事物的個體實質(zhì)上是在與對象物的相互作用中變得充實起來。個體開始接觸外界對象之后，原來空洞的個體就不再是孤立的了，它被填充物改變了感覺和知覺。那些對象物——化成感覺和知覺駐扎進來，個體的感官日益充實，這個過程同時被他的大腦記錄下來，他的感覺也變得日漸清晰和穩(wěn)定起來。整個個體被對象物的到來所喚醒。了解了這一點，我們再回頭看看現(xiàn)實的已經(jīng)看似成熟的個體，他的未知世界對他而言是他還沒有接觸到的世界，這是他所缺失的部分。就未知世界是個體所缺失的世界而言，看似成熟的個體在下一步新的發(fā)展之前他仍是一個空洞。
（四）感覺的綜合與意識的形成
伴隨著對象進駐個體的各種活動，大腦的意識機能逐漸地被激活了。對象給個體以感覺和知覺，它同時也被個體的大腦記錄了這種感覺和知覺，個體開始由對象物所控制，現(xiàn)在便成了由他得來的感覺和知覺所控制。他得到的這種特性愈多，他的集于個體本身的這種控制力也就愈多。由于大腦統(tǒng)一于肉體之中，大腦活動與整個肉體的活動幾乎是同時展開的。大腦在記錄這種特性時，它也在向個體的全身反應這種特性。個體的大腦和他的感覺一起依靠從對象那里得到的這些特性，開始了掌握和控制個體的過程。大腦不再是一個旁觀者，它直接地參與并確立個體的對象關系。任何與個體接觸的物質(zhì)都要經(jīng)過大腦的過濾才得以確立，并使之變成個體的意識到了的存在。意識直接參與到對象關系中來使個體的指向變得明了和穩(wěn)定起來。其一，意識使個體到達對象的過程具有了目的性。在這里，個體在與所有的對象進行交互作用時，他是一個有意識的存在。其他的一切對象（包括他人）在進入個體的意識之中的時候，則是沒有意識（或者是意識沒有被喚醒）的存在，這些對象是個體單方面地確立下來的物，是被個體的意識所統(tǒng)攝了的物。它們成了個體想要達到的境界，成了個體行動的彼岸。由于意識的介入，個體由被動變成了主動。個體變成了對象關系中的主體，變成了掌握以至選擇對象的主導方面。其二，意識使個體與對象的關系具有了穩(wěn)定性。在個體與對象的關系的展開過程中，意識機能最初是個記錄者，而隨后立即成為個體從中索取他的對象關系的存儲器和操作系統(tǒng)。意識幫助個體把一個個感覺統(tǒng)一起來，并且使其成為個體進一步行動的指南。由于意識的介入，個體與外界的關系變成了一一對應的、穩(wěn)定的關系。眾所周如，在個體的身體的各個部位中，大腦要比手、腳、眼、耳、鼻等器官更加具有綜合的特性。后者只感覺到外界局部的、片面的存在，而前者則在總和后者的感覺。就此看來，意識對外部世界的反映不是直觀的、消極的、被動的反映，也不是停留在事物的表面上。意識更重要的是依賴個體的感覺而又超越感覺，并盡可能地對事物的發(fā)展過程做出預見和設想。意識在個體是否要與某種對象建立關系、建立什么樣的關系以及能否改變關系等方面，都起著十分重要的作用。恩格斯說：“人離開動物愈遠，他們對自然界的作用就愈帶有經(jīng)過思考的、有計劃的、向著一定的和事先知道的目標前進的特征。”（《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三卷，第516頁）
在這里，我們認識“離開動物愈遠”的現(xiàn)象，既要從人類歷史的長河中把握從類人猿到現(xiàn)代人類的變化，又要從單個個體的一生中把握從幼兒時期到成年人的變化。顯然，“思考”、“有計劃”、“向著一定的和事先知道的目標前進”等等意識行為，把個體從動物界提升出來，也把個體的對象從一般自然界中提升了出來。由于意識的介入，個體與外在世界的混沌的關系變成了穩(wěn)定的對象關系。其三，意識使個體與對象的關系的循環(huán)往復成為可能。意識作為個體的精神境界，它超越了個體的肉體的限制。這就是說，肉體從其物質(zhì)本性（即較低層次的物質(zhì)）出發(fā)去與對象建立關系，如饑餓的腸胃指向食物，寒冷的肌膚指向陽光等等，而意識卻不從其自身出發(fā)去指向?qū)ο蟆Ｒ庾R雖然是某個個體的意識，但意識的內(nèi)容卻不僅僅是個體的狹小天地。意識可以超越肉體而到達肉體所不能到達的對象，從而運用這種意識到了的對象來影響肉體，指揮肉體，使肉體超越本能，實現(xiàn)跨越。如此以來，個體在與對象交互作用的過程中，由于意識的參與而使對象關系的更新成為可能。
（五）主體性的產(chǎn)生
到此為止，我們所觀察的個體算是一個比較完善的主體形態(tài)了。他有需求指向，更有意識幫助和指導其完成有關指向的活動。更為重要地是，他已經(jīng)能正常地開展建立對象關系的一切活動了。他愈是介入對象關系，他就愈是在與各種對象的相互作用中提升自己。隨著這種關系的不斷演化，個體也就獨立于一切事物，也就超越了一切事物，他的對象世界被他的意識所綜合，綜合了的意識變成了個體的“他”而不是別人。“他”不僅與自然物日益不同起來，而且與他人所不同。“他”成了“他自己”，成了自我。
顯而易見，個體在接受對象之前，他僅僅是一個空殼，他一無所有，他等于虛空。而虛空的指向就是充實。虛空的個體需要從對象那里得到滿足，如此才能讓個體自立起來。個體從虛空到充實，就是從對象相對立到相統(tǒng)一的過程。個體的虛空，為對象把個體塑造成對象所要求的那樣提供了前提。
老子說：“天下萬物生于有，有生于無。”（《老子》，四十章）個體從“無”到“有”，就是從虛空變成實體的過程。“虛空需要充實”，這就是個體成長之“道”。個體的虛空把他與對象聯(lián)系起來，這虛空正在指向?qū)ο蟮哪硞€方面。個體無法從他自身產(chǎn)生，他只能從他之外的對象那里獲得新生。如果我們不承認人是生而知之者，我們就應該承認原始的個體是無知的；而同樣，如果我們承認成年的個體比幼年的個體在生理的、心理的方面有著十分巨大的差別，我們就不會否認幼年的個體在生理及心理方面存在著太多的缺失。正因為個體的原始狀態(tài)是一無所有，才有了被對象介入的可能，正因為個體是虛空的，他才漂浮不定，他必須找到依附之所，然后才能反觀自己。
當某對象（比如母乳）與個體（比如嬰孩）相接觸的時候，個體的某個部位便會產(chǎn)生強烈的反應（比如嬰孩的味覺系統(tǒng)感受到奶汁的甜度以及胃囊感受到溫飽，如果換成苦口的草藥則可能出現(xiàn)排斥反應），從而使個體與對象之間產(chǎn)生一種穩(wěn)定的對應關系，這種關系表明了此對象非彼對象，也表明了此對象或是被長期歡迎或者被長期排斥，個體因此對此對象及與此之間的關系也產(chǎn)生了知覺，這種知覺是對該對象關系的肯定或否定，個體由于該對象的介入而使此方面的混沌狀態(tài)逐漸地清晰起來。他在肉體上獲得了充實，而在精神上被喚醒了。
個體開始感受對象，更重要地是他從對象中觀照到了自己的存在，對象是他得以存在的原因，也是他得以存在的證明。對象的到來，填充了個體，也不斷地印證著個體的感覺。個體從反思這種感覺到進一步反思個體本身，個體的精神狀態(tài)也由感覺上升至統(tǒng)覺。（參見康德，第296—297頁）個體的一切感覺在無數(shù)次的經(jīng)驗之后定居在個體之中，主宰了個體的進一步的行動。個體獲得了絕對地自主，個體上升為自我，個體被自我所占領。個體與對象的關系開始轉(zhuǎn)變?yōu)樵趽碛凶晕业膫€體的支配之下的主客體關系。
自我取代個體占居了支配地位。個體原有的指向也受自我的過濾并上升為自我的指向，個體的一切感官及其感覺開始被自我進行整理，就像計算機中的碎片被系統(tǒng)軟件進行整理的效果一樣。對混沌狀態(tài)的個體來說，其感官也是混沌的，它們完全陷入了渾然一體的自然狀態(tài)，毫無差別。那個時候，眼、耳、鼻、舌、身等器官對個體而言處在同等重要的程度。只是自個體與對象結(jié)成關系時開始，隨著不同對象對不同感官感覺程度的影響，對象喚醒了沉睡的感官，感官之間的差異才表現(xiàn)出來。我們今天把個體的視角作為個體建立對象關系的初始途徑，只是因為它在今天的人們的感官中具有相對普遍的認識意義，而更重要的，它只是我們描述人的感官世界的一個代名詞。如果不看清這一點，許多人就會以為，似乎只有眼睛對個體是最重要的。但是顯然，在不以視角維系對象關系的世界里，這種說法存在著局限性。
因此，個體的感官由于對象的作用而表現(xiàn)出差異性，又由于自我的整理使這些差異性確定下來。自從有了自我，個體便居于次要地位。個體零散的、盲目的與對象接觸，而自我則系統(tǒng)的、明確的與對象發(fā)生關系。自我的出現(xiàn)從根本上改變了個體的狀態(tài)：沒有自我的個體是自在的，擁有自我的個體才是自為的。
自我對對象關系的整理并不是在一天之內(nèi)完成的。在長期的相互作用中，對象關系在個體身上的積累越來越多。這些積累有些是個體所需要的，有些則是要擯棄的。個體在自我的支配下開始了選擇對象關系的過程。不需要的對象關系被阻斷了，需要的對象關系被進一步鏈接起來。而個體總是被他所需要的對象關系所牽引。
對象關系的積累引起了個體的變化。無論這種關系是以變更為標志還是以原有關系的重復為標志，它的量的積累是明顯的。在這里，個體面對著兩種選擇：其一，與原有的對象發(fā)生反復地作用，則可以保持和重復原有的對象關系，個體自身也就處在原有的水平之上。其二，選擇與原有對象不同的新的對象，其對象關系必然地發(fā)生改變，個體自身的改變將隨之到來。對象關系的量的變化對整個人類的作用是不言自明的，在這一代人身上的量變可能在下一代身上才發(fā)生質(zhì)的變化，但對僅有簡短一生的個體看來，重復性的量的變化對他幾乎不起什么作用，比如中國貧困山區(qū)的人們一輩子面對大山，他們的生活在幾十年中很難有大的飛躍。相反，那種變更了的對象關系則使個體極快地進入了新的生命歷程。對象關系對個體的意義正在于此：變更了的對象關系對個體來說是革命性的，而重復的對象關系對個體來說則是保守性的。
用歷史的眼光認識自我，是理解對象性力量強大作用力的樞紐。今天看來，一個成熟的自我已經(jīng)展現(xiàn)在我們面前，似乎每每都是由個體在選擇對象世界，而對象世界對個體的形成作用卻被忽略了，相對靜止的狀態(tài)阻滯了人們的視線。其實，在今天看來已經(jīng)形成的自我，恰恰是昨天的對象所造就的。昨天的對象進駐個體的身體之中，個體就被這些對象奴役了。個體最初希望得到對象的充實，但最終卻被對象所主宰。他變成了對象之所求，是對象之所是。如此以來，昨天的對象轉(zhuǎn)化成主宰個體的“自我”，對今天而言，這“自我”已經(jīng)變成了“舊我”，“舊我”又在今天的對象關系中刷新自己。新的對象在等待著個體的到來，“新我”就要產(chǎn)生了。唯其如此，我們才能看清個體的歷史對個體的今天的成長所產(chǎn)生的重要作用。
很明顯，對一個既定的個體來說，他實質(zhì)上面臨兩個方面的力量的作用。一是來自歷史的對象的作用力，二是來自現(xiàn)實的對象的作用力。既然歷史的對象的作用力已經(jīng)轉(zhuǎn)化為“舊我”，而現(xiàn)實對象的作用力已經(jīng)轉(zhuǎn)化為“新我”，那么，這兩種對象力量的抗衡實際上是“舊我”與“新我”的斗爭。如果說個體遭遇的現(xiàn)實的對象是其歷史對象的重復或者它們之間具有相似性，則個體的新我與舊我的矛盾便是緩和的、兼容的；而如果相差甚遠的話，個體的自我則要遭受到革命性的變革了。
事實上，自從有了自我之后，個體才充滿了活力。是自我的誕生讓個體從整個自然界中真正地脫離出來，個體也才擁有了真正的獨立性。個體的肉體有了附著之所，個體的精神有了依托。個體受到了真正的目的性熏陶，個體開始了觀察對象并改變對象的過程。應該說，在自我之中，個體的肉體與精神獲得了真正的統(tǒng)一。
自我是按照對象的要求塑造個體的。從個體的原始本質(zhì)看，對象在他看來是支離破碎、殘缺不全的，直到形成統(tǒng)覺之后，個體才升華為擁有自我的“二位一體。”自我彌補了原始個體的純自然物的缺陷。他站在更廣泛的領域觀察對象，審視個體，引導個體建立更高層次上的對象關系。自我在個體中的地位日益地占據(jù)了主導權，對個體來說，自我總是對的。
雖然自我的完善是一個較長的歷史過程，但是，即使是殘缺不全的自我，也是改變個體本質(zhì)的自我。因為對擁有自我的個體來說，這樣的個體在自我指導之下總是不斷地重復著這樣一句人生格言：我的追求就是不斷地自我完善。任何獨立著的自我都在完成一個指向。這個指向與其說是指向?qū)ο螅蝗缯f是指向自我本身。現(xiàn)在的自我總是指向未來的更高層次的自我，對每一個階段的個體來說，他總是懷抱著歷史的積淀所形成的現(xiàn)實的自我而展開了與對象的交互作用，希望最終到達自我實現(xiàn)的境界。
所以，從此以后，每當我們談到個體，那便是包含了自我的個體；每當我們談到自我，那便是擁有個體的自我。在其現(xiàn)實性上，自我與個體是合二為一的二位一體。個體是自我的載體，自我是個體的靈魂。自我主宰個體，自我就是個體的自為狀態(tài)。
三、自我矛盾
自我與對象有著天然的矛盾。一方面，他是對象關系在個體中的反映，由于他掌握了反映的直接途徑，他就更容易把握個體。他愈完善個體，他就愈是遠離對象，他就愈是與個體融為一體。于是，他附著、鑲嵌在個體之中，理所當然地成為個體的立場的代言人。另一方面，他又需要對象源源不斷地給養(yǎng)，對象進駐在個體之中，便成了他。所以，他又是對象派到個體中的代言人，如果沒有對象的支持，他則不會附著在空殼一樣的個體身上。他需要內(nèi)容，需要對象給予的充實。他既想遠離對象，又不能離開對象。于是他不得不在對象與個體兩者之間徘徊、折衷，他調(diào)和二者，結(jié)果把矛盾引向自身；他想進一步解決矛盾，借以完成最大的“自我”，以逃避上述矛盾的糾纏，結(jié)果是舊的矛盾剛剛過去，新的矛盾卻接踵而至。自我一經(jīng)產(chǎn)生，便夾在這矛盾的兩面之中左右為難，面對源源不斷的對象關系，他要么接受，要么做出選擇。
正如我們已經(jīng)知道的那樣，自從有了自我之后，個體的指向變得明晰起來。自我?guī)椭鷤€體完成了與對象的關系的對立，由此也建立了個體的獨立性。自此以后，自我在個體之中作為對象的對立面觀照對象，審視對象，并完成對象向個體的變換。個體的目的變成了自我的目的，個體開始通過自我來觀照一切。自我的目的是包含了個體所有指向的目的，自我統(tǒng)攝了個體。由于自我的指向性，我們已經(jīng)看到了自我對對象的依賴關系，自我不能沒有對象，自我的生命在于對象。自我的每一種指向，都是在選擇更加適合自我的對象，他需要與下一個對象結(jié)合，才能完成“自我完善”的重大步驟。只有在選擇的對象中，自我才看到了希望，這似乎就是他的力量源泉。在源源不斷的對象那里，自我獲得了生命的給養(yǎng)，自我就是各種對象力量的聚合，而對象則是自我進一步發(fā)展的原因。自我的內(nèi)容的實在性就在于它與對象所建立的關系的實在性上。很難想象一個被隔絕了周圍一切對象的自我是如何存在的。既然如此，要進一步認識自我的本質(zhì)，就必須到其對象中去尋找。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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