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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昆曲老生的美學內涵和體系建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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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昆曲老生的美學內涵和體系建構

          【摘要】昆曲是中國文化的集大成者,其內涵之深廣與中國傳統美學遙相呼應。筆者工昆曲老生數十年之久,對其人物性格的美學構成頗有所感,今從朱良志先生《真水無香》一書中汲取理論內涵,從“形式即幻象”“人生似幻化”“超越美丑”三個方面,以《爛柯山》朱買臣人物為案例稍作鋪陳,以期對老生應工的表演體系進行合理歸納。

          【關鍵詞】朱買臣;美學;形式即幻象;幻化;超越美丑

          傳統昆曲內核雖然集中于“制曲”“譜曲”“度曲”三道,但從今天的社會語境上看,它已將更多的魅力傾瀉在舞臺綜合藝術之上。雖然今天舞臺搬演的眾多劇目已與傳統有所差別,經過了現代審美的改編與斟酌,但卻始終保留著與中國傳統美學的對話。本文試從昆曲《爛柯山》朱買臣人物入手,透析其中的美學內涵與構成,錯漏之處,祈請方家匡正。

          一、“形式即幻象”

          朱良志先生曾對中國古代美學思想中的“形式即幻象”的理論做過總結。他開篇即言:“佛教中有指月的說法,以指比言教,以月比佛法大意,強調一切言教都是為了示機方便而設,就像用指指月,使人因指而見月。”從佛教中的概念引申至中國藝術,就有了“形式即幻象”的思想。朱良志先生舉例說明,有時畫家在紙上畫下一物,并不是將所想所指凝聚于此物,而是尋求思想越過實物,去探求其境外之境,味外之旨,用此物借以表達內心的感覺。這與西方美學中的“模仿說”實在不同。如此在中國的美術作品中就出現了許多重復性的題材,無數人畫過梅蘭竹菊、怪石嶙峋,但仍然可以再畫,這是因為畫家并不期望看他們畫的內容,而是透過畫的形式,透過這些幻象,看見他們高潔的情致。與中國畫有異曲同工之妙的昆曲表演藝術卻從另外一個側面詮釋了“形式即幻象”。在《爛柯山》這出戲中,朱買臣在《逼休》一折戲出現的時候是一個40多歲的貧窮書生,在之后《潑水》一折以做官身份出現的時候,大約在50歲的年齡。但是在《逼休》一折中,40多歲的朱買臣出場時,身段基本是屈膝挪步,腰微駝;在《潑水》一折出現時,50歲的朱買臣一改前態,變得腰背挺拔,邁步堅穩。可見,筆者在處理這兩個形象的時候,以夸張的手法做出對比,意在希望觀眾通過觀察其形,以揣其情。借朱買臣于《逼休》里微駝挪步的形象展現朱買臣內心考不上功名的凄惶之感,以及因長久不能中舉而懷疑是否鬼神相纏的憂恐之意,又以《潑水》里挺拔之態來“求于驪黃之外說”。

          二、“人生似幻化”

          中國傳統美學中一直有對“幻”和“真”的討論,常常引出“幻而非真”“非幻非真”“即幻即真”的命題。畫家畫畫,有時求“幻”,而意在尋求內核之“真”。荷花是紅花綠葉,卻偏偏褪去顏色,以墨皴染,以求其去形而逼真。禪宗美學里因而有一切皆為幻象,“即淤泥即荷花”的感嘆。在《爛柯山》中,朱買臣雖然之前一直沒有高中,但他也是一個實實在在讀圣賢書的文人,否則他不會在“逼休”一折中發出“窮儒窮到底,獨求書中趣”的感嘆,在他的內心世界中,他是把自己當作“儒生”來看待的。但在昆曲的其它行當中,書生常以“小生”來應工,常常表現出一種文人儒生瀟灑、恭謙、溫文爾雅之態。《爛柯山》的朱買臣因為年到四十仍未中舉,以老生應工,筆者在演繹時便做如下思量。首先朱買臣是一介書生,故而文人風骨、儒生骨血是要保留的;其次他窮酸落魄,在連飯也吃不上的境遇面前,似乎學問只做虛妄。然而在極其困苦的現實中,精神還期望得到一絲逃避和尋求圣賢書中的安慰。在這樣三層彼此層層疊疊、互相滲透的心理結構下,筆者采用的是禪宗美學中的“幻而非真”“即幻即真”的演繹手法,將儒生的氣質化掉,雖然佝僂腰背、捏眼顰眉,但在這幻象中,卻似乎努力碰觸到了儒生的真。

          三、超越美丑

          西方美學中有對美的欣賞和對崇高的描述,但少有“審丑”之說。與之不同,中國美學對“丑”有集中的概述,主要集中在兩個方面:“一是以丑來質疑美,我們認為是丑的東西,不一定就是丑,因為我們所認定的那些美的東西并不可靠,美丑只是一種知識的見解,這樣的見解造成對人真性的遮蔽;二是以丑來規避美。傳統美學出現的以丑為美說,與其說是追求丑,倒不如說是排斥美,不是對美本身的否定,而是對所謂‘美的秩序’的規避。”有了知識、有了認識以后,就會對美和丑有所分別,當丑出現后,人們就自然而然地追求美而摒棄丑,于是就有了不善,有了不平等,有了不悅,這就是老子所說的分別心和知識造成的后果。在昆曲中同樣是這樣的,人物都是圓融的,當把一個人演繹成絕對的美態,或是丑態,或是善人,或是惡人,往往是不真實的,也會使受眾產生分別心。朱買臣的人物在之后的“潑水”一折里表現出了決絕的態度,覆水難收。但在前面“逼休”的折子中卻體現出寒門窮儒的或苦寒、或受人欺負、或可憐的狀態,但與此同時,他即便窮酸到底,也認為妻子可能是“掃把星”一樣追著自己的時候,在夫人崔氏真正要求寫休書的時候,他的儒生一面還是表現出他的風骨。基于此,筆者在處理這個人物的時候,無論從人物性格還是人物形象上,有意不以分別心對待之,將其美丑糅合并存,否定對知識和認識的判斷。在此基礎上,筆者將朱買臣人物進行升華,使其超越“美”“丑”,超越“黑”“白”,在幻化中超越形象,使人物豐滿圓融。

          四、昆曲老生人物表演體系建構

          基于以上美學內涵與構成的分析可見老生獨特的表演體系,與小生的風流倜儻不同,老生的應工多以沉穩為重。小生的風流倜儻除卻眼神、步伐輕快等方面,更多的是從水袖上表現出來的,水袖翻飛的節奏和韻律可以展現出小生翩然風流的一面,而老生對水袖的運用卻相對較少。對水袖的運用一是表達情緒的極度宣泄,例如在《看狀》一折中,仆人聞得事情水落石出后,搖頭,輪甩水袖,作出水袖翻飛和胡子晃動的身段,這種表現在小生的應工中是幾乎沒有的,再者是窮儒老生常常從腕部將水袖下甩,做摔手狀,例如在《逼休》中,開場定場詩唱完后,朱買臣摔水袖,伴以跺腳,表示一種無奈和嫌棄,這種身段在小生風流倜儻的身段下也是極不符合的。可見,老生人物的表演體系建構是不圍繞水袖展開的,而他的表演體系是圍繞頭部展開的,頭部的晃動和節奏可以凸顯出老生的身份。例如在《爛柯山·逼休》一折中,朱買臣先踱步拖著走出來,當鼓點打下的時候,朱買臣將頭點下,側歪以作亮相,表現一種窮困苦悶的節奏,接著他念道“窮儒”配以點頭的身段,在唱“窮到底”的時候,頭作環狀搖動,配合韻律。老生的表演圍著“頭”部的運動襯托出老生氣質中的“岑寂”之感。這里需要提及的是筆者正在進行一種跨媒介的表達。所謂跨媒介表達的含義是,在單一媒介表達藝術的時候借用了其他媒介的表達方法。例如我們常說王維的詩中有畫,顯然詩歌表達的主要媒介是文字,但是讀來卻有畫的感覺,這里就是借用了畫這個媒介的表達進行跨媒介傳播。同理,我在演昆曲老生的時候,也在試圖達到這樣跨媒介的效果。在漸江的作品中常常有一種“空山無人、水流花開”的感覺,筆者的老生應工正期望達到此種借喻。

          作者:劉效 單位:江蘇省演藝集團昆劇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