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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距離將我們與近代哲學拉遠,但也正是經歷了一個半世紀之后,憑借著這種時間距離,我們卻可以更好地與近代哲學對話并對其重新評估。當我們從現代地平線上閱讀近代哲學這一本文(Text)發現,近代哲學與由其自身釋放出的現當代哲學之間生發出巨大轉變。傳統形而上學哲學思潮與當代社會發生了嚴重的沖突,伴隨這種沖突,在現代哲學中發生了重大變更并由此取得了一定成就。而這種變更客觀上為馬克思主義哲學的發展,提供了借鑒,拓寬了視野。因此,從近代哲學到現代哲學的發展中所產生的哲學轉型問題,我們應當有一個全面而清醒的認識。否則,我們便有可能仍局限于傳統形而上學的視野,對現代西方哲學的實質性的進展視而不見。
一、社會歷史的巨變與哲學轉型
盡管哲學不能以“時代精神”的代言人自居,但哲學(尤其是走在時代前沿的哲學)與社會歷史的發展與變化,有著一定的因果關聯,或者說兩者是互為因果的。從笛卡爾建立起自我主體的確定性,近代西方哲學登上了“思維的陸地”[1],到黑格爾將一切的一切都統攝進
他那無所不包的絕對唯心論體系而宣告近代西方哲學的終結(其實只是告一段落)。其間,西方社會歷史發展歷經滄海桑田,整個西方社會由農業社會進入工業社會,資本主義徹底戰勝封建主義,大工業取代手工工場,與這些社會歷史變化相協和的是:近代哲學經歷了由感性哲學、知性哲學向理性哲學的進展;在思維與存在關系問題上也經歷了二元對立進入抽象的同一,再達到絕對唯心論基礎上的思辨的對立統一。但是,更大的社會歷史的巨變與更深刻的哲學轉型卻隨之而來。
近代哲學是通過黑格爾完成和達到其頂峰的,黑格爾哲學在純粹邏輯概念基礎之上,強調以絕對理性為一切的一切之存在和活動的動能、本質和根據,一切起源于絕對理性又回復于絕對理性,最終建立起以絕對同一性為核心的無所不包的理性體系、理性王國。一方面,確立起理性的絕對權威,理性取代上帝而無所不能。然而,在理性王國歌舞升平的背后卻隱伏著危機和矛盾。另一方面,當社會歷史繼續向前邁進,尤其是當西方文明經歷由工業社會向后工業社會轉變時,倫理價值觀、宗教信仰、政治文化觀念等的巨變,社會生產力和科學技
術的突飛猛進,所有這些社會歷史的現實發展。都向近代哲學發出了挑戰。傳統理性哲學所做的“理性承諾”,在社會歷史的劇烈動蕩中被撕成了碎片,傳統理性主義更是在各種危機重壓下不堪重負而暴露出其固有的虛假、蒼白和無力。由近代哲學苦心營造成的理性王國處于風雨飄搖之中。西方哲學的進一步發展,要取得與現行的社會歷史發展的同步,甚至走在歷史的前沿,就必須打破傳統形而上學的禁錮,實現哲學的自我轉型。由此,便生發出由意識哲學向語言哲學、實踐哲學的轉向,由知識型哲學向實踐型哲學的轉向,哲學由此走上了由邏輯概念的王國轉向人的本真存在和活動,轉向事物本身的道路。
現代哲學對于傳統形而上學的批判,首先通過對哲學基本問題的否定和變更表現出來。自從巴門尼德論證了“思維與存在的同一”,思維與存在的關系問題,從此就為后人不斷論爭而成為西方哲學發展的主線索,但由于對思維與存在關系的爭論主要局限于意識層面,而導致、形成了西方哲學的知識型特征。因此,論證、闡述思維與存在孰先孰后、有無同一及何同一等等,便構成了西方哲學的重大內容[2]。
黑格爾之后興起的各種哲學流派,無論是屬于人本主義思潮的唯意志主義、實用主義、生命哲學、存在主義、哲學解釋學還是屬于科學主義思潮的實證主義、馬赫主義、邏輯實證主義、日常語言學派、批判理性主義、歷史主義,對將哲學的基本問題確定為思維與存在的關系這一傳統形而上學的做法,都表示了懷疑、批判和否定,進而重新審視了哲學的任務、對象、方法和功能,甚至對哲學自身的性質也加以反省。因不滿足于傳統形而上學知識型哲學固有的抽象性、思辨性的局限,而轉向將哲學更多地與現實具體的人相勾連,而被近代哲學所漠視的人的情感、本能等卻得到了應有的合法地位。具體地說,在哲學的基本問題上,不是徹底地否定、拋棄這種大而全、空而假的提法,就是在解決思有、心物、靈肉、主客關系時引進了行動、實踐等非理性的因素,或者從人的語言、交往活動與世界的關系方面重新把握哲學的基本問題。哲學的基本問題不再停留于意識哲學的層面,而進入了語言哲學、交往實踐之中。由此,開始了由知識型哲學向實踐型哲學的轉向[3]。
二、傳統形而上學的神學性質與當代社會的沖突
笛卡爾以其“我思故我在”確立起自我的主體性地位并將整個近代哲學奠定于此基礎之上,他的哲學體系在一定意義上構成了整個傳統形而上學的雛形;其后,康德對經驗論與唯理論的綜合,對形而上學的論證,對理論理性、實踐理性和審美理性的批判(盡管康德宣稱超越現象界去把握世界整體、上帝和靈魂是理性的僭越)。最終,他在現象與本體二分的基礎上建立了一個龐大的形而上學體系;黑格爾則更是在其絕對唯心論基礎上,運用概念辯證法的暴力,消除了康德的知性二元對立而進入思辨理性的(思有、主客、靈肉、心物)全面統一與和解。黑格爾以絕對理性為其起點與終點,將萬事萬物都認作絕對理性的外化、客觀化,而認精神、意識、認識為絕對理性的自覺(狀態、形態),這樣,思有、主客、心物、靈肉的統一與和解,就成了絕對理性的(自身客觀理性與自覺理性)自我同一與和解[4]。但是,黑格爾自詡統攝、和解了一切的一切之絕對唯心論體系,留給后人的卻是空前可怕的斷裂與鴻溝,這種傳統哲學模式的神學性質不可避免地與當代社會發生嚴重沖突。
叔本華、羅素、阿多爾諾這三位分屬不同流派,思想風格迥異的思想大家,卻不約而同地揭露并批判關于上帝存在的本體論證明所蘊含的內在原則,并強調指出它實際上構成了黑格爾哲學思想體系的基石[5]。本體論證明所表達的上帝觀念與上帝實在的絕對同一性神學原則更是奠定了絕對唯心論的理論基礎,進一步說,在整個傳統形而上學思潮中,無論是對絕對同一性的頑強追求,還是對絕對先驗原則、第一原理的固執堅持,抑或是對邏各斯中心論的突出,無一不與本體論證明相勾連并由此被打上深深的思想烙印。正是在這種意義上,我們同意海德格爾對黑格爾哲學乃至整個傳統哲學的神學性質的揭示和批評[6],也承認哈貝馬斯關于從近代意識哲學向當代語言哲學、交往行動理論的演進乃至整個現代化進程,實質上也就是失神祛魅的進程的指正[7]。
以黑格爾為代表的傳統形而上學在對本體論證明的具體運用和發揮中,通過對理性顛倒功能的發掘與運用,理性由原來用以論證上帝的存在和萬能的媒介、途徑和方式,逐步嬗變為上帝存在的根據和本質,進而理性取上帝而代之,理性自己最終成了無所不能的上帝。理性之上帝盡管用理性證明、邏輯演繹的方式取代了人格化上帝原有的盲目信仰和想像的途徑,但是其神學的性質并未改變,都帶有濃厚的神秘主義色彩。也即用想像代替現實,將觀念等同于實在,兩者都只是遠離現實生活的高高在上的虛構的世界。形而上學在推翻了上帝并以理性取而代之后,所建立的理性的王國,非但沒有讓蕓蕓眾生感到安適,它所作的理性承諾非但沒有帶給人間以安居樂業,反倒是將人們逐出了原有的家園,變得無家可歸而不得安身。人們陷入從未有過的異己的深重苦難之中。恐怕這就是黑格爾哲學、傳統形而上學之所以被作為神學的翻版,在當代社會遭到猛烈攻擊乃至拋棄的最重要的社會現實原因。它成為對當代社會推進平民政治、多元文化、多邊對話等社會發展進程的障礙;另一方面也成為哲學自身進一步健康發展的禁錮。因而,徹底批判傳統形而上學的神學性質,實現近代哲學的轉型就成了大勢所趨。
三、傳統形而上學的辯證法絕對同一性的陰影與出走[8]
對于辯證法的絕對同一性的突破是現代哲學對于傳統形而上學批判,并完成其轉向的另一個不可忽缺的方面。巴門尼德完成“思維與存在同一”的論證,一方面框定了后世哲學的基本問題,另一方面卻同時奠定了西方理性主義的同一性思維范型。追求同一、排斥差異成了哲學發展的主流,這一點,無論是在一元論那里還是在二元論那里,無論是辯證法運動觀還是形而上學靜止觀都是異曲同工。只不過二元論和形而上學對同一的標準、尺度,比一元論和辯證法更加靜止、絕對、僵死而已。
近代哲學對于辯證法的絕對同一性的追求及其由此帶來的消極影響,遭到現代哲學諸多流派的抨擊和否定,從克爾凱郭爾用“非此即彼”消解黑格爾的辯證法思辨的正反合題的“亦此亦彼”[9],到波普爾的反辯證法[10],再到科學主義思潮諸多流派視黑格爾思辨邏輯為不合邏輯[11],認辯證法為詭變法,直至阿多爾諾以啟蒙辯證法、否定辯證法批判黑格爾辯證法的絕對同一性、絕對肯定性[12],竭力恢復備遭排斥、壓制的非同一性、差異性,而堅持非此即彼的否定性(而不是否定之否定的揚棄)。現代哲學諸流派普遍地抵制、批判傳統的辯證法對絕對同一性的凸現與追求,其主要原因在于:它們大都已深深地意識到在辯證法絕對同一性的陰影籠罩下,任由“意識暴力”肆虐,不僅一切的一切皆被納入正反合題的魔法,削足適履地納入肯定一否定一(否定之否定即揚棄)辯證肯定的三段式圓圈,這種以辯證的否定取消了肯定,將否定變成了肯定的一個環節而失去自己的獨立性的做法,勢必導致聽憑辯證法(使用者)對一切加以剪裁、度量,造成理論思維方面的獨斷、抽象和任意;而且,更為可怕的是,這種追求絕對同一性的辯證法其合理性一旦與合法性相結合而成為某種意識形態,在社會實踐方面帶來的就不只是對現有的社會文化制度的肯定性的辯護,而更可能導致(阿多爾諾并非危言聳聽的)“奧斯維辛集中營”的慘劇[12]。因此,現代哲學對辯證法的批判與反駁,真正說來,是與恢復辯證法的非此即彼的否定性,給予差異、非同一性以合理合法地位是緊密聯系在一起的。同時,這同現代社會對個體權利、價值的關注,對多元文化的倡導,對文化霸權、帝國主義技術統治的抗拒更是息息相關。
從傳統辯證法絕對同一性的陰影出走,給現代哲學帶來了新的活力和希望。其中,對于以(人為的)二元對立為前提的絕對同一性思維模式的拋棄,即使人由自我意識所設置的對象化的世界,回到了世界本身,回到了人自身。同時,對于辯證法真實的非此即彼的否定性的強調,也擺脫了對那種混淆肯定與否定之間界線,用否定之否定即思辨的肯定消解、替代否定的魔法,從而恢復了是與非之間的界限,保留了事物自身不斷的開放性。
四、傳統形而上學對先驗的絕對確定性的確信之失效
本體論證明之所以能達到上帝觀念與上帝存在之間的同一,還是仰仗比這兩者更為在先的絕對無條件的東西,那就是來自理性自我的確定性,它通過邏輯普遍性、必然性得以表達,也即是:凡是建立在這種理性自我的確定性基礎之上,獲得邏輯普遍性、必然性的東西,也就是絕對可靠的東西。因此,與其說是上帝創造了一切,創造了人,不如說,是人的理性自我賦予上帝這種創造的普遍必然性。正是在本體論證明的這種神學性質驅動下,啟動了近代哲學對于不證自明的、超越于經驗之上的絕對確定性的尋求和論證。因為從這種第一原理、絕對基礎和本質出發,不僅可以保證思想理論體系的普遍必然性,還可以貫通經驗與先驗。在這一點上經驗論與唯理論、規定的判斷與反思的判斷都是相同的,只是在演繹的取向上相反而已。因而,從笛卡爾、斯賓諾莎、萊布尼茨到康德、費希特、謝林和黑格爾,就有所謂的自我、實體、單子和先驗統覺、自我、絕對同一、絕對理念;從培根、洛克、貝克萊、休謨到霍爾巴特、狄德羅、費爾巴哈便有了形式、物體、感覺自我、物質、自然等。所有近代哲學家的思想體系中的這些核心范疇都表達了他們各自對先驗的絕對確定性的追求及其把握,近代哲學對于第一原理、絕對確定性竭力追求的強烈的理論動機,最終導致了傳統形而上學的基礎主義、本質主義的泛濫盛行。
傳統形而上學所確信的理性自我的絕對確定性,并非絕對確定,由此而來的普遍必然性亦非絕對可靠。因為只要是建立在這種邏輯演繹證明之上的東西,它本身也要接受邏輯論證。然而,傳統形而上學對此卻無能為力。因為能夠解釋、論證一切的前提,其本身必然無需解釋、論證,也不能被解釋、論證,能成為一切的一切之根據的根據本身不可能再有根據。否則,它就違背了邏輯演繹論證的操作準則,將會陷入無窮的循環而無法成為絕對的確定性,也無法獲得普遍必然性。然而,這樣卻把理性自我逼到了它的反面,原來,整個傳統形而上學所追求的——能夠帶來普遍必然性——理性第一原理、絕對基礎或絕對確定性,其本身的前提卻是非理性的信仰、信念或確信。這真是天大的秘密,然而正是非理性主義者首先發難,道破了理性主義的天機而使其陷入理性危機之中。從這一點看,我們就不難理解和把握,為什么在黑格爾完成了龐大嚴密的理性體系之后,他的天才之作非旦沒有給理性主義發展帶來長治久安的絕對確定的基礎,反倒是引發了非理性主義的爆發和興起。因為,黑格爾思想體系既是對理性王國的最完美的建筑,同時,也正是在他對理性特性、功能和使命的爐火純青的發掘、顯露、贊譽之際,將理性的致命缺陷暴露無遺。黑格爾所代表的傳統形而上學對普遍必然性的獨斷的設定和確信,在現代哲學中遭到普遍的懷疑和反對,先驗論的絕對普遍必然性不再絕對有效,而是讓位于對人的實踐活動的不確定性的關注,語言學的對話、實踐哲學的交往取意識哲學的絕對確定性而代之。
五、邏各斯中心論的消解與邊緣化
赫拉克利特提出邏各斯(Logos)是要給不定形的火(不確定性)以確定、規范、命名。但在其后的古希臘哲學發展中,邏各斯所體現出的語言、詞語的特性和力量,卻被逐步夸大、凸現,到了柏拉圖那里,本來被用以表達、概括,呈現世界萬事萬物的邏各斯,卻反客為主成了世界萬事萬物存在的根據和本質,一切事物反倒成了作為邏各斯的理念之摹仿和變相。亞里士多德對柏拉圖的理念論中所表現出的邏各斯中心論傾向有所警覺,但卻無力也無心對其加以真正阻止。其后,邏各斯主義所蘊育的這種對邏輯概念的獨立性及其作用的凸現在近代哲學中得以不斷擴張,直至黑格爾發展出典型的邏各斯中心論。在黑格爾哲學思想體系,衡量一切事物的存在與否,有無存在和運動的根據及其價值和意義,唯一的標準就在于它否能通過概念得以把握、表達,能否進入邏輯范疇的演繹之中。凡是無法用邏輯概念加以表達的東西都是毫無意義的東西,也即是說,任何事物凡是無法回歸到自身純粹概念狀態,不能作為概念的外化、客觀化而存在和運動時,它就被排斥在哲學之外[4]。這種情形,無論是在唯理論者笛卡爾、斯賓諾莎、萊布尼茨那里,還是在經驗論者培根、洛克、霍布斯、貝克萊、休謨那里,也不論是在黑格爾,還是康德、費希特、謝林那里,盡管對邏輯、概念夸張的程度有所不同,具體運用把握的方式不盡相同,但是有一點卻是相同的,也即都認為邏輯概念是事物的本質和根據,認識和把握事物也就是要達到對事物的普遍必然的概念認識。
近代哲學把事物概念化,用邏輯排斥一切非邏輯的這種邏各斯中心主義的做法,遭到現代哲學諸流派的強烈反對。非理性主義哲學家叔本華、尼采、克爾凱郭爾、柏格森、薩特等都反對邏各斯中心論,在他們看來,具體事物一旦被概念化而成為脫離具體情境的抽象的普遍共相,就不成其為事物,而現實的個人一旦沒有了血肉之軀,失缺了本能情感也就沒有人的意義和價值可言。非理性主義思潮指正傳統形而上學這種邏各斯中心論傾向,對于事物的本身嚴重肢解、歪曲,對于人生的無情的抽象而使人蛻變為沒有血肉的邏輯動物、符號動物,從而導致對人的自由、價值和意義的漠視與壓制。他們主張應拋棄僵死的、固定的理性概念的圖式而轉向生動活潑的直觀和洞見,進而由靜止不動、僵硬固著的概念、邏輯進入流變的綿延不絕的生命之流、生活之流。而海德格爾、伽達默爾、哈貝馬斯則進一步主張用語言的對話、交往行動來替代邏輯概念的反思和獨白。把邏各斯中心論有關存在的研究,由對象性的概念把握或符合模式轉換成為讓事物存在起來,讓事物說話,讓事物在其自身的更為豐富多彩的語言場所、交往行動場所中,自由自在地表達自己。
值得注意的是,以海德格爾、伽達默爾、哈貝馬斯等為代表的哲學解釋學對于邏各斯中心論的批判,并沒有像后現代主義思想家德里達、福柯那樣,完全否定哲學反思和邏輯概念的應有的作用。但是,他們卻能消除邏輯概念的對象性而較好地保留其流變性,在此,邏輯概念與事物,與進行思想活動的人的關系,既不像傳統形而上學那樣對立,亦不像后現代主義那樣水火難容,而是將其邊緣化,從而使得邏輯、概念回到了它們應有的位置,也即既可以視其為人的思想活動豐富多彩的表達方式、途徑,亦可以看作為事物自身為自己構筑的顯現自身的場所。但是,最為重要的則是,無論是前者還是后者,邏輯、概念都將不再是隔斷人與世界人與自身的溝壑、障礙。即使有所遮礙的話,也是與顯現不可分離的。因為,在這種被邊緣化了的邏輯、概念中,我們不會因對象性思維模式而將自己置身于世界之外,也不會將我們(思想者)放在我們自己的對立面。
六、現代地平線上的傳統哲學
由叔本華、尼采率先發難經由后繼的實證主義思潮、非理性主義思潮,再經過分析哲學的批判,傳統哲學被駁斥得可謂體無完膚,傳統形而上學成了邏各斯中心論、基礎主義、本質主義及神秘主義的總匯。然而,有趣的是,尼采這個反形而上學家卻被海德格爾稱為“最后一位形而上學家”,而被公認為摧毀了形而上學的海德格爾卻又被德里達稱為“真正的形而上學的終結”。而分析哲學的代表人物奎因等在其后期亦因意識到形而上學的重要而有所謂的本體論轉向。那么,是否真像海德格爾所感嘆的那樣:“哲學就是形而上學”?
傳統形而上學思潮既有與當代社會沖突的一面,同時在自身中又不乏冰釋這種沖突的合理因素,甚至于其中還可以發揮、引申出解決當代社會文化沖突的可貴線索。尤其值得我們注意的是,在社會歷史的巨大變更中,近代哲學面對在各種思潮猛烈抨擊,并未土崩瓦解,消失在歷史的地平線上。而是通過轉型、自我更新、與現當代各種思潮的融合,而活在了現當代西方哲學之中。新康德主義、新托馬斯主義、新黑格爾主義等流派,在現代哲學中得以形成、發展并產生一定影響。在一定意義上,代表了傳統形而上學思潮對社會歷史發展變化的適應和自我更新,說明了哲學發展從來都有其自身的連續性和歷史性。例如,新黑格爾主義在黑格爾被看作一條“死狗”而遭拋棄時,卻仍能堅持黑格爾哲學中活的東西,并針對黑格爾哲學與現代社會的沖突及現代哲學思潮對它的批判,而揚長避短,努力發掘和顯示黑格爾哲學中尤其是其早期思想中對生命、愛等非邏輯、非概念因素的關注,以求得對黑格爾思辨辯證法全面具體的把握。盡管新黑格爾主義就像黑格爾學派一樣日落西山,但是,它卻為后重新理解黑格爾帶來了某種啟示。
在海德格爾、伽達默爾和哈貝馬斯的哲學中,一方面,傳統形而上學思潮的種種缺陷得以深刻地揭露和批判;另一方面,在此,傳統的形而上學的智慧卻重現其生命活力。海德格爾對黑格爾精神現象學的用心解讀,使得黑格爾的“經驗”概念重新閃亮,照耀出人類意識運
動的三種基本法則[13],從而為尋找被遺忘了的存在之根基指明了方向。從此,存在不再作為人的對象化的東西而被苦心竭力地認識,存在是通過為自己建筑存在的場所而不斷釋放自己,存在在語言中回到自己的家。伽達默爾不僅重視黑格爾的精神現象學,對黑格爾邏輯學也進行了深入探究與發掘。在他看來,在黑格爾概念辯證法運動中蘊含了哲學解釋學對話的原型,但是哲學不能停留于黑格爾辯證法式的獨自[14]。。哈貝馬斯則秉承了黑格爾理性自我和解統一的傳統,在現代哲學面臨非理性主義思潮沖擊和理性自身內部的分裂等艱難困苦的情況下,卻試圖通過交往行動統一理論理性、實踐理性和審美理性[15]。
與現代哲學其他流派相比,真正對黑格爾哲學及整個傳統形而上學進行深入有力的批判并因而結終了傳統形而上學的思想家,當首推海德格爾、伽達默爾和哈貝馬斯。然而也正是這三位既分屬于三種不同流派(存在主義、哲學解釋學、法蘭克福學派)卻又都通過同一流派(哲學解釋學)而聯結起來的三位思想大師,使得近代哲學的道路得以在當代社會延伸。在一定意義上,可以說,通過這三位思想家,傳統形而上學在現代性的地平線上獲得新生,得以展現。其實,真正使海德格爾、伽達默爾和哈貝馬斯得以勾連的,卻是因為,他們都各自走進了黑格爾為代表的傳統而又同時都能滿載而歸。通過他們艱苦的解構工作,傳統形而上學的邏各斯中心論、基礎主義、本質主義所固有的對象性思維模式、人類學觀點(人類中心論)[17]、神學性質和片面的理性主義傾向等等,基本上宣告了自己的使命之終結。然而,傳統形而上學卻由此獲得新生而被帶入了當代社會繼續著自己的道說。
但是,在現代性的地平線上,傳統形而上學的如此境遇卻給我們提出了一個難以回答的問題:海德格爾說“哲學就是形而上學”[6]意味著什么?
注釋:
[1]黑格爾.哲學史講演錄,第四卷[M].北京:商務印書館,1983.59.
[2]俞吾金.俞吾金集[M].北京:學林出版社,1998.37—39.
[3]劉放桐.新編現代西方哲學[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0.15一17.
[4]黑格爾.小邏輯[M].北京:商務印書館.1980.43.38.
[5]叔本華·充足理由律的四重根[M].北京:商務印書館.1996.13一14;羅素.西方哲學史,上卷[M].北京:商務印
書館,1976.510;阿多爾諾.否定的辯證法[M].重慶:重慶出版社,1993.403。
[6]海德格爾.海德格爾選集[M].上海:上海三聯書店,1996.829—830,152一153.
[7]哈貝馬斯.交往行動理論.第一卷[M].重慶:重慶出版社.1994.283.
[8]章忠民.走出辯證法絕對同一性的陰影[J].深圳大學學報,2000,(5).
[9]克爾凱郭爾日記選[M].上海:上海社會科學院出版社,1992.88.
[10]波普爾.猜想與反駁科學知識的增長[M].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1986.462.
[11]賴欣巴哈.科學哲學的興起[M].北京:商務印書館,1991.31—33.
[12]阿多爾諾.否定的辯證法[M].重慶:重慶出版社,1993.408,序言l。362.
[13]海德格爾.林中路[M].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1997.188.
[14]伽達默爾.伽達默爾論黑格爾[M].北京:光明日報出版社,1992.前言.2.
[15]哈貝馬斯.現代性的地平線——哈貝馬斯訪談錄[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7.48.
[16]章忠民.從一般主體到主體的演變及其意義.社會科學戰線,2000.(5).